第五十八章、绝望夜(1/ 2)
假期第一天,齐鸿轩夫妻俩照例要去爸妈家吃晚饭。
看着儿子坐在餐桌边怏怏的神情,陈建芬开口安慰道:“不就是访问学者嘛,今年没有机会,就等明年,在崇大,你还怕被人坑了?”
“这次还不就是被人坑了?”齐鸿轩郁闷地说,偷眼看了眼父亲,见他板着脸的样子,不敢再多讲,往饭里加了两勺肉汤,狠狠往嘴里扒着。
星期二那天,谷超业把齐鸿轩叫去办公室,多少带着几分歉意地告诉他,原本说好会帮他争取下半年去德国的大学当访问学者的机会,但现在已经定下来,名额落在了一个叫邓群的讲师头上。
邓群也是环工学院的,比齐鸿轩小两岁,因为年龄相近,两人在各方面都处于竞争的关系,关系向来不太好。邓群在学术上的态度和宋斯嘉比较像,这几年格外卖力,连续在核心期刊上发论文,好像期刊编辑全是他家亲戚似的。据说他还有个曾在省政府工作,现任职于国家部委的舅舅,论背景,比只有一个理学院党委书记的父亲的齐鸿轩要强。
齐鸿轩绝对相信,邓群肯定是凭关系而非实力,出阴招才挤掉了自己,这怎么能让他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既成事实呢?
丢掉这个机会,很可能意味着他在升副教授的序列中也被往后挤,这使齐鸿轩非常不满,拍谷老头儿马屁拍了这么久,到最后还是没有关照自己,他对这老头也充满了怨念。
愤懑中,齐鸿轩想约吴静雅出来,可吴静雅最近和郭煜玩得很好,已经被喂饱了,对齐鸿轩也有了些厌烦,自然不乐意搭理他,找借口没出来。
齐鸿轩不是笨蛋,能听得出吴静雅是在推脱,不由得更郁闷了,觉得连已经被自己操熟了的女人突然也开始看不起自己,这个世界还真的是祸不单行。
这份郁闷一直延续到了假期开始。在外人面前要摆出一副混不在乎的模样,只有在家里,齐鸿轩才能表露出几分不满和沮丧。
对儿子不能出国交流的遭遇,陈建芬的第一感觉并不是可惜,相反还有了些隐隐的欢喜。
“嘉嘉,你那个课题做得怎么样了?”
“我的部分写得差不多了,许老师还在改,估计最后再修改一稿就差不多了。整个课题可能要到国庆前后结束吧。”
“也差不多该完了,有两年了吧?”陈建芬一边说,一边盛了一小碗汤递给儿媳。
“谢谢妈。”宋斯嘉赶紧双手接过汤碗,“去年3月立项的,等最终出报告,差不多是有一年七八个月了。”
“正好,你看鸿轩本来说要出国,现在取消了,那,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生孩子的事了?课题年内收尾,就算你这几个月怀上宝宝,也不会耽误什么。”陈建芬早就想好,正因为儿子不必出国,小两口暂时不要孩子的最大障碍就被搬除了。
宋斯嘉对孩子的话题毫无心理准备,微感诧异地望向丈夫,齐鸿轩也没想到老妈竟会在这个时候提这个,也有些茫然,但他从来不会硬顶老妈,苦笑一下,没说什么。
陈建芬看宋斯嘉的表情,觉得她的态度比较消极,赶紧开始继续宣扬她的那套理论,碎碎地分析着应该早生孩子的理由,什么年纪太大生孩子不好啊,趁老人身体都还好能带得动孩子啊云云,后半顿饭基本上就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。齐鸿轩闭口不言,宋斯嘉独立难支,只能答应回家之后再和丈夫商量一下。
说起来,其实也没什么可商量的。齐鸿轩出国的计划泡汤,差不多确实该准备生孩子了。晚饭时宋斯嘉被打了个措手不及,事后慢慢想来,丈夫不出国、工作快结束、婆婆催得紧、年龄也确实到了,实在也找不到任何反对的理由。
瞥了眼靠着床背玩手机的丈夫,宋斯嘉突然想起几周前对他的怀疑。他到底有出轨吗?还是个悬案,但那次之后,她细心观察,再没有找出任何端倪,或许真像他解释的那样,是自己一时多疑吧?
“那,就听妈的,我们准备造人吧。”
齐鸿轩对这件事本就无可无不可,见妻子已经决定了,能不违逆老妈的意思,就是上上大吉。
“那,嘿嘿,老婆,从今天开始我就不戴套了。”
宋斯嘉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:“你本来就经常不戴的好吧?”
“偶尔偶尔。”齐鸿轩的手摸到了妻子的大腿上,“老婆,来造人吧!等会记得要把精液夹住,别流出来哦。”
“做梦吧你!”宋斯嘉对结婚一年多,丈夫还总记不住自己的生理期感到无奈,“你忘了我这两天正流血呢!造什么造?夹什么夹?”
“哦,对!”齐鸿轩顿时蔫了,讪笑着挪开正在向妻子两腿之间摸去的手。
“哎,放假了,睡吧,明天还能睡懒觉!”宋斯嘉伸手关了灯。
对于很多现代都市年轻人来讲,两三天的短假意义并不大,可能主要是用来给上班族们补觉。当然,还是会有很多人会抓紧机会和朋友们聚一聚,毕竟超快的都市节奏使得抽空见面聊天有时都变成了奢侈的事。
不久前的清明节还有其独特的内涵在,朋友间走动太多显得不妥,到了“五一”,就随意多了。
坐在一家装饰轻奢,格调高雅的咖啡厅的角落卡座里,借着吊灯的晕光和桌面三四支烛火的闪烁,袁姝婵细细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男人:三十四五岁的年纪,既不会过于世故,也已经洗净了浮躁;个子比沈惜还要略高,身材在这个年纪的男人当中算是很不错了;纯黑休闲衬衫显得随性却不随便,精美的酒红色琥珀袖扣,无框暗金边眼镜、利落的短发,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个广告设计师;他应该没有为今天的约会而刻意拾掇,两腮的少许胡茬能说明这一点,这倒让他此刻的一切,言谈也好,衣着也好,都更添一份真实感。
这是袁姝婵和郭煜第一次面对面的单独约会,通过网络两人已经聊过很多次,郭煜早就想约她出来吃饭,袁姝婵一直熬着他,直到第四次邀请才勉为其难地赴约。
虽然没有单独约会过,两人聊得却很投机,全无生涩感,在旁人看来会以为他们两个是多年的老友。
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,郭煜下了大工夫。他找到了袁姝婵的博客,读了她从2005年开始写的每一篇博文,并在至少六成文章下面留了言,哪怕是那些早在十几年前发布的,连袁姝婵自己都已经很久没再看过的文章,他也认真拜读,一丝不苟地在评论栏里写下自己的看法。
最近五六年随着微博、微信公众号之类的玩意儿流行,博客已经变得边缘化。袁姝婵很少再写新文,最近大半年甚至一个字都没添过,但在刚开始玩博客那几年,她写得很勤,最夸张的一次,她曾在半个月里连更了二十三篇博文,所以在她的博客里旧文极多,不算那些被她自己删掉或加密的,至少还有六七百篇。从头看到尾是一个巨大的工程,但如果真能坚持做到,自然会极大地加深对她的了解。
郭煜也关注了袁姝婵的微博,同样没有忘记一一点赞、评论。
他的留言总能恰到好处地搔到袁姝婵的痒处,给她一种心有戚戚焉的感觉,这也是她并不反感这个已婚男人对自己献殷勤的重要原因。对他们这样三十几岁的熟男熟女而言,交朋友很多时候只看是否投缘,是否有共同的话题和兴趣,谁还在意对方潜藏的那点意图或认识时间的长短呢?反正只要自己不愿意,对方就什么都做不了。
和曾经与她网聊过的其他男人一样,郭煜也会时不时扯一些与性相关的话题,但他说起这些并不惹人厌,总能巧妙穿插在各种话题中,甚至让人觉得轻松有趣。
就像刚才袁姝婵随口提了一句他的身材保持得还不错,看来平时有在健身,郭煜就笑呵呵地反问:“有时候我也觉得纳闷,同样是脂肪,为什么长在男人腰上就是赘肉,谁都觉得该把它减掉;而长在女人的乳房上,就代表着性感和诱惑力,女人还要想方设法去隆胸呢?”
他们在网上已经聊过比这个尺度更大一点点的话题,这种程度的调笑对袁姝婵来讲不算什么,她丝毫不觉羞涩,大大方方回应:“我不知道,反正我没有这方面的困扰,我的脂肪总是很听话,都长在该长的地方,一点也没有给我其他的部位添麻烦。”
“我看也是。”话说到这份上,郭煜也就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的丰满胸部看了好几秒钟,但随即就礼貌地挪开目光,“我很好奇,巨乳平时对女人会有什么妨碍吗?”
“有啊,夏天穿工作服不方便扣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,随便哪个男同事过来谈事情,总会往领子里面死盯,你说是随便他们看好,还是发脾气好?”袁姝婵撇撇嘴,在一个其实并不熟的男人面前,如此坦然又丝毫不显风骚地聊起自己的乳房,反倒没有任何任何放荡的感觉。
郭煜耸耸肩:“这算是奢侈的烦恼吗?哈哈。还有吗?”
“大乳房,学舞蹈不方便。我从小挺喜欢跳舞的,但爸妈不支持,就没怎么练过。一年多前,我开始学肚皮舞,可老师却说我学舞还是有点不便,每次看我旋转或者抖腰抖臀,她都担心我的乳房会从练功服里甩出来。她那时候说:‘最怕会像链球一样飞出来,还好我们这个班全是女学员,不然还了得?’这个‘链球’的笑话,到现在偶尔还会有同学说。想想也是,你说跳舞的哪个有巨乳?杨丽萍就是平胸,演员里跳舞出身的章子怡、刘诗诗的胸也都不大。”
“我还没机看你跳舞呢。”
“哈哈,暂时你是没机会的。我的出场费很贵哦,除了老师带我们出去比赛,我只给一个人跳过。”
“男人吗?”
“你猜呢?哈哈……”袁姝婵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,“我睡觉的时候喜欢平躺、裸睡,很少翻身。我前夫是学医的,后来没当医生,改做医疗器材生意。他说如果我总保持一个睡姿,乳房长时间压在胸口,对心脏不好,我也不知道他说得对不对,只好改成侧睡。这么多年了,现在我只要是平躺着反倒睡不着。”
“挺巧,你前夫学医,我太太是护士,她也经常在生活里说这样不太好,那样最好不要做,能怎么办呢?只能照做了,然后慢慢也就成了习惯。”在和另一个女人谈论“乳房”这种话题时,郭煜还能如此随意地提到自己的太太,一点都不怕“提醒”对面的女人自己是个已婚男士,确实对话题的掌控有足够的信心。
袁姝婵突然想逗他一下:“你太太是大胸吗?她有这么多困扰吗?”
“嗯,她的胸一般,呵呵,应该算是偏小的,大概就是古代说的那种‘丁香乳’。”
“哦哦,那就是张爱玲写得那种:‘她的不发达的乳,握在手里像睡熟的鸟,像有它自己微微跳动的心脏,尖的喙……’”
“‘……啄着他的手,硬的,却又是酥软的,酥软的是他的手心。’”郭煜接着她的话头,背完了后半段。
“呦,你个大男人也看张爱玲?”
“这个不分男女吧?呵呵……”
“那这样看来,你还是喜欢丁香乳喽。”
“嗯,我比较博爱,都喜欢吧。”
“那应该算是博爱,还是滥情呢?”
“应该是博爱吧?呵呵,其实,博爱也是对自己真正爱的东西的珍视。如果你一直被限制着永远面对一样东西,那不管你对它有多喜爱,终究会厌倦的。如果过程中,可以经常去欣赏、把玩其他好东西,眼界和心胸同时打开,那你只会越来越珍爱之前那样东西,还能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解读出新的内容来。”
“就是说要克服审美疲劳喽?我还是第一次听一个男人把滥情说得那么娓娓动听哦。”
“你听说过谢德庆吗?”
“没有。”
“一个台湾人,后来入了美籍。他应该算是……嗯,算是个艺术家吧。1983年,他做了一个作品,叫Art-Life,国内一般直接翻译成‘绳子’。他用一根两米长的绳子把自己和一个叫LindaMontano的女艺术家绑在一起,两个人就这么相互连接着,在一起整整生活了一年。”
“行为艺术……”
“是,算是行为艺术。你可以想象,两个此前并不熟悉的人,开始了朝夕相对、形影不离的生活,没有任何个人空间,没有任何隐私,发生争吵后还不能暂时分开一下各自冷静而必须继续绑在一起……”
“他们会做爱吗?怎么解决生理欲望呢?”
“不能做爱,规矩是两个人不能有身体上的接触。所以应该是各自自慰吧,只不过只能在对方注视下自慰,包括洗澡和排泄,也只能在对方面前完成。谢德庆那些年做的都是‘一年表演’系列,每个作品都要持续整整一年。Art-Life这个作品终于完成后,记者问谢德庆最想做什么,他说只想赶紧离开那个女人,他再也无法忍受了。Montano也一样,她对谢德庆的厌恶更深。其实他们两个在共同完成这个作品前根本不熟悉,没有任何过节,一年之后却成了天大的仇人,此后在媒体上展开了持续几个月的相互攻击,泄露对方在这一整年里的种种丑恶嘴脸。谢德庆说Linda排泄后喜欢让他注意她粪便的长度,尤其喜欢在他死死盯着的时候自慰。很久以后,两人才终于平静下来,意识到对方不过是自己曾经一个艺术作品的搭档而已,既不高尚,也没那么不堪。”
“呵呵,你的意思就是审美疲劳是必然的,‘博爱’能帮你更好地爱你的太太?”
“这个观点,只能见仁见智喽。”
“你好像不怕被人说成是不道德哈?”
“嗯,对一个已婚男人而言,‘博爱’当然不能说是道德的,但黑格尔说过……”
“‘道德与不道德并不是相对立的。’”这次换成袁姝婵突然抢过他的话来讲。
“咦?”郭煜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,“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一句?”
“好多年前,我就听人说过这句话。”袁姝婵抿着嘴笑。曾经对她说这句话的,当然就是当时一心想要勾搭她这个有夫之妇的沈惜。
郭煜盯着她,想了好一会,决定暂时不问曾对她说过那句话的人是谁。
“所以喽,不是道德的,不一定就一定是不道德的。”他突然笑了笑,“我倒很想知道,换作一个女人,比如说是你吧,和一个已婚的男人做爱,你会觉得自己不道德吗?”
袁姝婵明媚一笑:“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道德,但如果说这是一个错误,那明显那个男人的错比我大得多,他违背了婚姻的誓约,而我原本就是自由的。如果这个男人都没有负罪感,那我就更不必去想是不是不道德。”
“有道理。”郭煜意味深长地望着眼前这个女人。她偏转脸看着远处,似乎完全没在意刚才那段对话的内在含义。不知道看到了什么,她抿嘴笑着。这副样子瞬间击中了郭煜,在他内心升起一股火热的激情,对着这个不算很漂亮的女人,肉棒突然变得像铁一样硬。
假期最后一天,宋斯嘉和鲍嫣琪这对闺蜜也抽空见了一面。晚上还要去公婆家吃饭,所以没跑得太远,就在城北体育中心对面找了个家“黑泷堂”坐下。店面不大,只有六个座位,绝大多数客人都是直接打包奶茶,坐在这里聊天其实也挺清净的。
“哎,隔壁就是个酒吧,干嘛要坐在这里?”鲍嫣琪很少在奶茶店聊天,有些不习惯。
“呵呵,能不喝酒就不喝酒喽。晚上去婆婆家,要是被她发现我喝了酒,估计又得唠叨几句,你也知道,医生嘛,都挺麻烦的。我是被我妈唠叨大的,没想到结婚以后婆婆又是学医的!真是一辈子的噩梦啊,哈哈……”宋斯嘉随口吐槽。
“呦!你家太后这么麻烦?喝点酒她也管,你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?”鲍嫣琪似笑非笑。
宋斯嘉无奈地摊了摊手,但刚才的吐槽已经到了分寸的上限,哪怕在朋友面前,也不能总说婆婆的不是。
“唉,我婆婆平时也不会管得那么宽。这不是刚商量好,准备今年要怀宝宝吗?她肯定会特别在意,我没必要往枪口上撞啊。”
“呀?你准备怀宝宝啦?”鲍嫣琪变得有点兴奋。
“是啊,就这几天决定的,除了家里人,第一个就告诉你,够朋友吧?”
“是吗?我还排……”鲍嫣琪本想开玩笑“我还排在你哥哥前面了,难得难得”,突然想到现在讨论的是宋斯嘉准备生孩子的事,提到沈惜有些不妥,硬生生住口,“哎?我记得你本来说一两年内不准备怀宝宝的呀?”
“没办法,我老公当访问学者的计划暂时中止了,婆婆心急嘛。再说,我也三十岁了,差不多是该生小孩了。”
“呵呵,这么说,你终于还是要给齐鸿轩生孩子了?”
“什么叫终于还是要给他生了?本来我们就没说不生啊。”
“没什么,没什么,我就是有点感慨哈。”
“你是应该好好感慨一下,我都准备要怀宝宝了,你呢?还不准备找个男朋友?生日会那天给你送花的挺不错的啊。”
一个多月前,鲍嫣琪在星骏文传的部分要好同事帮她办了场生日会,宋斯嘉和诸葛雯英等几个人也受邀参加。《雅悦》杂志的记者部副主任,一个三十来岁的斯文男子当众献上了999朵玫瑰花,一大蓬花束差点把鲍嫣琪整个人都淹没了。
“不错啊?嗯……是不错,不过不是我的菜。”鲍嫣琪听话题转到自己身上,收敛起大半笑意,淡淡地说。
“这样的都不是你的菜?”宋斯嘉也难得起了八卦之心,“那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?”
鲍嫣琪耸耸肩,发著呆没说话。
“哎,对了,那天眼看要切蛋糕了,你突然说有事跑出去了。都猜你可能在外面偷偷见人,不想让我们看到,是不是真的?”
“唉……那天……我跟你说个事吧。”鲍嫣琪呆了好一会,终于开口,“那天我见的是沈伟长。”
“沈伟长?”身为沈惜的“妹妹”,虽然没见过面,但宋斯嘉听过这个名字。更何况当年为了帮鲍嫣琪摆脱沈伟扬的“追求”,两人在一起商量过很多次,对沈家小一辈这几个名字翻来覆去也不知说念叨过多少遍,宋斯嘉怎么会不知道沈伟长是谁?
“嗯,他现在在苦溪县上班,下班后赶过来回来,就为给我送份礼物,说了五分钟的话,然后又赶回苦溪去了。”
“可是……沈伟长……结婚了呀!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那你和他……”
“放心,我不是二奶。严格说,我们应该算是朋友,只不过是那种不太纯粹的朋友吧。”
“你和沈伟长怎么会那么熟的?”
“我还在晚报当记者的时候,他在石舟区政府工作,跑新闻时遇到的。我假扮过你哥哥的女朋友,跟他见过面,可能因为这个缘故,虽然后来我们说分手,但他还是挺关照我的。后来熟了,我不想总顶着沈惜前女友这个身份受他的照顾,就把整个事情告诉他了,他笑着说这确实像他弟弟会干的事,后面我们就比较‘正常’地来往了。”
“那你们的感情是怎么……”
“不知道,突然有一天我就觉得很爱很爱他,他也一样。可那时他已经结婚了,还生了儿子,他的妻子什么都没做错,而且要想从政,最好不要随便离婚,那就只能怪我们相遇得太晚。这些年,我们一直像朋友那样来往,从没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情。”
“你是说?”毕竟身处奶茶店,不是在哪个咖啡厅的包厢,尽管两人交谈时本来就很小声,宋斯嘉说到这里还是下意识地进一步压低嗓门。
“对,我没跟他上过床。其实我也满惊讶的,我已经作好了他不会离婚的心理准备,不会要求他什么,如果他稍微主动一点,我不会拒绝的。但他这么多年,从来没有过那种意思,我都觉得有点稀奇。”
“哈,虽说爱上了妻子之外别的女人,但总的看起来,沈伟长倒还算是个好男人啊。你就是因为他,所以这些年都不谈恋爱?”
“嗯,保持这种超越朋友又不是情人的关系,我也没办法和别人谈恋爱……于是,就这些年喽。”鲍嫣琪似乎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。
“那你今后怎么办?”
“暂时还不知道,去年我想到三十岁的时候再想这个问题;上个月我就满三十岁了,但我还是不知道会怎么样,等我三十一岁再说吧。”鲍嫣琪嫣然一笑。
听了这么一个故事,解了多年来心底的疑惑,但宋斯嘉半点都不开心。五点左右,齐鸿轩开车过来接她,告别鲍嫣琪,她心情郁郁地上车和丈夫一同前往公婆家。
进门刚坐下,陈建芬就问夫妻俩这几天商量的结果,听齐鸿轩说两人已经意见一致,准备近期怀个宝宝,陈建芬笑得嘴都合不拢了,对宋斯嘉的态度比往日要好上许多。
饭吃了一半,她又想到应该让夫妻俩抓紧时间去做孕前检查,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,争取年内怀上,明年生孩子。
既然已经决定要怀宝宝,早晚都没啥区别,宋斯嘉对婆婆要她赶紧去做孕检的要求也毫无疑议,答应这一两个星期内抽空就去。
假期的开始往往悄无声息,而假期的结束总是意犹未尽。假期之后的几天往往会变得格外忙碌或有意外变故。
假期结束后第一天,杨鑫就找上门来。
“五十万元,顺利完成任务!”他递来一张银行卡。
沈惜“嚯”了一声:“这么多?这不是顺利完成任务,而是超额完成啊,你不会是把他给绑了吧?”
杨鑫得意地笑:“呵呵,反正怎么都找不到你的头上。具体我们是怎么做的,属于业务机密,就不方便透露了。总之是让他心甘情愿拿出来的,没有任何暴力威胁。”
既然朋友这么说,沈惜也不再多问,但他还是有些好奇,用手指夹着那张银行卡,放到眼前晃了晃:“他手头还有这么多钱?”
“估计已经把他现在的口袋掏空了,不过也饿不死他,他还有套房子的尾款没收呢。”
这笔五十万元的巨款,来源当然是吴昱辉。
在杨鑫查出吴昱辉的父亲已经病死后没几天,沈惜就委托他下手对付吴昱辉,具体怎么操作无所谓,但要求从他兜里掏出至少十万元来,给他一个教训。
杨鑫现在做到的,可要比他的预期好出太多了。
“这钱不算多,我们的调查有点漏洞,我一直以为他已经把房子卖了,特意等着晚点收网,还以为这小子能拿到卖房尾款,结果发现错了。”
上次杨鑫说吴昱辉已经卖了房,只等银行贷款下来,这其实是个错误的信息。遗产继承中的不动产过户手续没那么容易办好,得先走完这个流程,吴昱辉才能作为正式业主卖房。去平州的调查员没有核实这一点,回来鹦鹉学舌地把吴家邻居的猜测当成准确消息汇报,杨鑫也是过了好几天才突然反应过来,刚继承的房子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卖出去的?
好在吴昱辉确实挂了房子准备要卖,而且也确实已经找到买主。对方知道他们家的情况,知道目前只等继承过户的手续,所以很痛快地付了定金,签了意向合同,只等吴昱辉一拿到过户后的房产证,就走后面的手续。
没能收到卖房的全款,吴昱辉手头也就只有他老爸大部分的积蓄和买家给的定金,大概六十万元左右,刨去最近两个月的房租、吃住行、在女主播身上挥霍的部分,基本上被杨鑫一网打尽。
“这小子是真的好骗,投其所好,让我们公司的‘小刘亦菲’悠悠稍微诱惑一下就搞定了。本来以为悠悠怎么都得吃点亏的,没想到她顶了天就是在电脑这边裸聊了一两次,这钱就到手了。当然你也别问她具体是怎么干的。早知道这个容易,这局就应该晚点再布,等他把卖房的钱都拿到手再说!”
“唉,还是要给他留条活路。五十万,对他来讲,算得上是割肉,这刀已经很痛了,得饶人处且饶人吧。”沈惜毫无诚意地说出最后一句,掏出手机登录网银转了一下账,又将银行卡递了回去。
“我那部分已经转账了,这张卡里还有十万,你拿回去给这次出手的兄弟们分分,就当是车马费。我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搞的,就凭你让悠悠出马,再加上‘裸聊’什么的,大概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,虽说悠悠没吃什么亏,毕竟还是委屈她了,给她多分一些吧。”
杨鑫严肃地推回银行卡:“这不合规矩。你正儿八经委托业务给我们,该付的钱你提前都付了,这笔钱都是你的,我们不能再多拿。”
沈惜坚持又把卡塞了回来:“业务归业务,朋友归朋友。兄弟们演了一出好戏,怎么也该有些出场费吧?就算你非要板起脸来跟我说业务,你们这次把活做得这么漂亮,完全超出我的预期,我额外多发一笔绩效奖金,不过分吧?你也知道,我不敢找安老大他们帮忙,以后麻烦你们的地方多的是,你连这笔钱都不收,这是逼得我以后不再找你们帮忙了?”
“得嘞,说是说不过你的。”杨鑫苦笑着收下卡,“就按你说的,替兄弟们收笔绩效奖金吧。以后有什么事,尽管找我们说话。”
杨鑫走后,沈惜又把孔媛叫来办公室,简单说了这件事。
“你看看微信,我把这笔钱转你账户上了。是我在两张卡上转的两笔钱,没办法,微信转账每天还有限额。”
“四十万?”孔媛看着账户上的数字,整个人有点懵。虽然在荣达智瑞时,她的收入不低,但当时要养两个人,时不时还要往老家寄钱,她的卡里最多时也只有十万元。
“嗯,我之前帮你给的钱,那人拿我的钱,我已经先扣掉了,这四十万,都是你的。”在这一点上,沈惜撒了谎,但说实话,不过两三万元的事,让他刻意扣下一部分,只给孔媛三十七八万的钱,也挺没意思的,凑个整得了。
“现在你不欠我的钱,手里也算有些积蓄了,接下来什么打算?”
听沈惜这么问,孔媛一时竟有些茫然。最近这半年,从分手辞职前途无着,到骤然变得几乎身无分文无处可去,到终于脱离苦海找到不错的容身之处,再到账户上突然多出四十万元,人生又重新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,一切变化真有点“节物风光不相待,桑田碧海须臾改”的感觉,恍如梦中。
“我一下子想不好……沈哥,你觉得我接下来该做什么?”
“这个,我不方便越俎代庖,还是得你自己拿主意。”
孔媛低下头,愣了许久。照沈惜的说法,她现在已经不欠沈惜钱了,又有四十万元的基础,完全可以离开这座茶楼,慢慢去找一个更好的工作,哪怕是自己开店做生意,也有了本钱。但孔媛更明白,哪怕钱真的已经还清,欠的情分一时半会却是还不上的。
“那,我……再想想吧?”
“也好,是该好好想想。这段时间,如果你不想再来我这儿上班,说一声就行。”
“嗯,我还是来上班吧,反正还没想好该做什么。那,我先去工作了。”孔媛起身朝外走。
来到过道上,孔媛突然有些恍惚。四十万啊,自己居然有了四十万元存款!如果不是因为还欠着沈惜的情,她真的可以就此离开布衣人家,去找一个更能发挥她的特长的工作。
孔媛莫名想到了曾经待过的荣达智瑞,对自己在那里遭遇过的一切,孔媛当然毫不留恋,但不可否认的是,在荣达智瑞的那段日子,正是她所有的天赋和能力发挥得最为淋漓尽致的时候。刨去陪客户上床的盘外招不算,她的亲和力、沟通能力、协作能力,都在那份工作中得到了最好的表现。
可能她确实比较适合那一类工作。
等做好离开布衣人家的准备以后,再去找份那样的工作吧。当然,没有了必须要养活两个人并准备结婚的压力以后,孔媛不会再接受任何的潜规则了。
隔了这么久,孔媛难得回忆起曾经的荣达智瑞。其实,她和一些当时交好的朋友一直都还保持着联系,她知道许茜已经和某富商结婚并从公司辞职,下半年会举行婚礼;她知道苏晨正在努力公关雅森集团的雷耀庭;也听说昔日的顶头上司程莎如今已经升职为总经理助理。
关于施梦萦的事,她零星也听过一些,但知之不详,因为大家聊天时基本没人会提到她,而她本人在拿走吴昱辉的笔记本电脑后,就再没联络过孔媛。
所以孔媛不知道,施梦萦最近半年恰好经历了一条与她截然相反的人生曲线。她面对的是“柳暗花明又一村”的欢悦,而施梦萦却不得不面对“山重水复疑无路”的困窘。
崔志良已经消失快一个月了,这二十多天的时间,施梦萦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。相比之下,钱文舟的死讯,根本不能带给她多大的震撼。
在崔志良“失踪”整整一周以后,施梦萦在办公桌上翻出一个已经收到好几天,但被随手丢在一边压根就没开的快递件。撕开信封,里面只有一张纸和一个小容量U盘,纸上打印着一行字:“钱文舟,2014年在菲律宾死于车祸。”U盘里装了几个文件,有一小段与钱文舟母亲通电话的录音,还有菲律宾方面关于那场车祸的新闻报道等资料。
钱文舟死了?自己付出巨大的代价才问到的那个人,就这么死了?如果换做正常状态的施梦萦,听到这个消息说不定都要疯了,但此时的她却几近麻木,另一个更大的创痛已经完全覆盖了她。
她甚至没去想这个信封究竟是谁寄来的,还有谁知道她在关心钱文舟的下落,一切的一切,她通通顾不上,她现在只关心两件事:崔志良在哪里?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?!
要不是徐芃细心而热情地发现了自己的不正常,并且给予了足够的支持和关心,施梦萦觉得自己恐怕撑不过最近这个月的。
回想起来,去年在试图摆脱被沈惜甩掉的噩梦时,也是徐芃陪在身边,虽然后来他有些做法有些过火,使自己难以忍受,但施梦萦思来想去,觉得他可能并没有主观上的恶意,他实际上对自己还是有莫大帮助的,否则她去年可能会陷在绝望的低谷中,根本走不出来。在被自己刻意疏远了半年多之后,他依然对自己保持热忱和耐心,这让施梦萦感激不已。
假期里,徐芃特意约了施梦萦谈心。不知道是不是敏感,她莫名觉得徐芃和自己分开时,望向自己的目光里带着点过去没有的东西。
至于那是什么,施梦萦无法解读。
五一刚过,施梦萦就开始忙碌。她要陪彭晓东上一个为其两天的短课。本来,除了为请假的同事代班外,她一般不担任徐芃以外的讲师的课程助理,但这次的客户是由她本人负责的,所以公司索性就安排由她一人兼任助理和客服这两个角色。
还好痛死人的月经快要完了,要换成头两天,在这次格外强烈的经痛折腾下,施梦萦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来呢。
这是施梦萦第一次听彭晓东讲课,发现原来他也是一个很有水平的讲师。因为年龄关系,他的课堂经验尤为丰富,课程进展得非常顺利。第二天,上午的课结束后,客户方面的HR经理循例带他们到培训场所附近的餐馆吃饭。
饭吃了一半,彭晓东接到一个电话。可能是在和朋友聊关于投资的事,他不断地说起期货、基金之类的名词,施梦萦听不太懂,又不感兴趣,自顾自吃饭。
突然听他提到了一家公司,施梦萦福至心灵般猛地抬起头,目光炯炯地望向他。
彭晓东侧着身用肘部抵着桌子,没看到施梦萦此刻热烈甚至有些灼人的眼神,还在于朋友聊天:“这家公司不错,我现在三分之一的投资就是在这家做,从上到下都很专业。”
施梦萦几乎忍不住心头的焦躁想要拽下他的电话,在他耳边大吼,总算还有最后一点理智,逼迫自己耐心等待。四五分钟后,彭晓东终于放下手机,刚端起饭碗,一扭脸看到正死盯着他的施梦萦的表情,不由得吓了一跳。
“彭老师!你刚才说的那家什么公司?”
“什么公司?”彭晓东一下子可反应不过来。
“就是你刚才说帮你做理财的那个公司!”
“哦,你说诚惠是吧?怎么,小施你也想搞点投资?”
施梦萦没理会他的打趣,直接追问:“诚惠什么?”
“啊?”
“诚惠什么公司啊?”
“你问全名是吧?诚惠……证券股份有限公司吧?怎么了?”彭晓东觉得这女孩有点怪怪的。
“诚惠……诚惠证券……”施梦萦喃喃自语几句,抬头看到餐桌边的两人怪异的表情,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和举动都很没礼貌,尴尬地笑笑,低头不语地扒下最后几口饭。
诚惠证券股份有限公司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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